第八十七章 艾德沃德
上海滩新的一天，空气中莫名的有着一份血腥。
黄金荣黄探长的宅子被阮公子给烧了。原因是巡捕房杀了阮家的人。
听说是为了四万两黄金的事。四万两黄金，这得多少大洋啊！
是不是能填满黄浦江？
听说四万两黄金是周家偷阮家的，这可真是天大的案子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四万两黄金。
白天的上海滩，尤其是公共租界，多少还有点秩序。阮家和黄金荣就是再想斗，也得顾忌影响。
黄金荣是真怒了。自己一心帮着阮家设局坑周家，怎么阮政莫名其妙要烧自己。
他私下打听过，阮家偷偷去挖金子，人全死了。死的还那叫一个惨。有的脑袋炸了，有的胳膊腿没了。就没有一个全乎的尸体。
这是多大的仇啊！
究竟是谁干的？难道是周家？反正肯定不是自己。但是阮家死活认定是自己派人干的，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。
现在出了这么大事，惠民银行的案子还做不做？黄金荣想了一会，决定还得做。
他不是给阮家做，现在这种情况，阮家等于当着全上海人的面，扇了黄金荣一个大嘴巴。他要是再给阮家做事，那不成三孙子了吗。
黄金荣是给二德子做事。
该找证人还得找，该开庭审案还得审。一定得坐实了周家的黄金是偷的，否则过不去洋人那一关。
这四万两金子，进了巡捕房，就等于进了洋人的金库，周家别再痴心妄想的还拿回去。那是做梦。
二德子一大早就被这个意外的消息弄的很恼火。
中国人，靠他们什么事都办不成。一盘散沙，只会窝里斗。
中国的事情，必须大英帝国说了算。
他早早来到办公室，桌上已经放好了一份文件。这是他吩咐秘书找英国公使要得秦牧的资料。
秦牧别看把划时代的抗生素给了英国，但是二德子真不知道秦牧这个人。
他和朱尔典是两个体系，而且互相还看不顺眼，所以平日里没有交流。再说他们一个在上海，一个在北京，如果通讯的话需要借助电报，这也不方便——目前的长途电话业务还不完善。
昨天阮政提起秦牧，二德子才恍惚意识到是有这么个人，好像是从北京来的。
他这才找朱尔典要到资料。
正在二德子看资料的时候，秘书的电话进来了，说是有个叫秦牧的客人求见。
一般的中国人，没有预约是根本不可能见到汇丰银行大班的。可是秦牧拿出了朱尔典的名片，这就是介绍信，朱尔典的身份让秘书不得不给秦牧通报。
“让他进来。”
二德子把资料收起来放进抽屉，秦牧推门走了进来。
二德子看着来人，一动没动，依旧坐在椅子上。
秦牧也不客气，抓了一把椅子就直接坐到了二德子对面。
二德子顿时怒了。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中国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无礼。他刚要叫人把秦牧赶出去，秦牧摆了摆手。
“艾德沃德先生，礼貌不应该存在于你我这样的人之间。”
这句话让二德子一愣。这个中国人，怎么看起来完全不像中国人。虽然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确黑头发黑眼睛，是标准的中国人相貌，但是他思考问题的方式，语言表达的方法，完全是成熟的西方政治家水平。
见什么人说什么话，而且一句话就达到目的。
这样的人，二德子从来没见过。
他停止了自己的行动，皱着眉头对秦牧说道：“秦公子，你认为你我之间，应该怎么交流？”
“暂时我和你还不需要交流。”秦牧平静的说道：“那两吨黄金是我的。我以这些黄金，换了惠民银行四成股份。这里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。所以我要求你取消对惠民银行的一切不友好举措，同时马上把黄金送回周家。那些黄金和市面上的不同。每一块黄金，我虽然没有做记号，但是五十公斤的重量，就是我的独家标记。”
“秦公子，你以为你是老几？”二德子顿时怒了。
他本来以为秦牧是个合格的政治家，会很策略的和自己谈事情。哪成想秦牧就是个二愣子。
这不是威胁自己吗？威胁自己就是威胁大英帝国。你当你是谁？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威胁大英帝国。
“艾德沃德先生，我是老大。”秦牧继续平静的说道：“你应该知道是我发明了抗生素。是我挑选了英国作为合作伙伴。如果我不开心，那英国就会失去抗生素的垄断地位。这份损失，远不是两吨黄金可以相比的。”
“抗生素。哼哼。”艾德沃德冷笑了两声。
他和朱尔典是有竞争的。远东不过是他们的跳板，他们都想通过在中国做出一番成绩，然后再上一层楼。
朱尔典很多事情，对艾德沃德也是保密的。抗生素的神奇，艾德沃德认识的并不清楚。
一个中国人弄出来的药，能高明到哪里去。
“艾德沃德先生，我提醒你一个事实，我的黄金每一块重达五十公斤，这在市面上是绝无仅有的。任何想诬告周家的人，都无法罔顾这个事实。”
“你给我滚出去！”艾德沃德终于忍受不了这个中国人的咄咄逼人。他一拍桌子，立刻有保安走了进来。
秦牧不等保安靠近就站了起来。
“二德子，记住我说的话。礼貌不应该存在于你我这样的人之间。”
说完话，秦牧转身走出了大门。
“Shit！”
二德子望着门口狠狠的咒骂了一句，立刻拿起电话，拨通了巡捕房的号码。
没过一个小时，巡捕房全体人员全副武装，把那四万两黄金装车拉到了汇丰银行的地下保险库。同时再把保险库里面的金条运回了巡捕房。
虽然二德子对秦牧极为气恼，可是他意识到秦牧说的话也有点道理。
那么大的金砖，市面上的确没有。这是个漏洞。不过既然秦牧提出来了，那就别怪自己给补上。
要怪，就怪你太傻了！
汇丰银行的金条全是十两一根，上面有银行的标记。
不过这是市面上流通的金条，阮家说自己存着这样的金条很说的过去。
这点漏洞弥补上之后，周家就等死吧。
今天是不能开庭审案了，不只是因为黄金荣和阮政狗咬狗起来，更主要的是黄金荣还没安排好证人。
现在周公子回了上海。他的出现，让周家的形势挽回了许多。现在有著名的大律师愿意替周公子打官司。如果证人的证言漏洞百出，那官司就要打输了。
为了能一举打败周家，拿下惠民银行，黄金荣也得去找伶俐人。
二德子被秦牧气的一天都没好心情，总算是熬到了下班，再应付过一个宴会之后，二德子回了自己的家。
今天他情绪很糟糕，所以连上海有名的交际花都没招一个，独自就睡了。
睡到半夜的时候，二德子感觉越来越冷。现在可是夏天，自己又在温暖的房间里，盖着舒适的薄被，怎么会冷呢。
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。
这一下让二德子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。
自己不是睡在家里的卧室吗，怎么现在自己躺在了一块冰上。
难怪这么冷。
他连忙坐起了身子，这下他看清楚了。自己竟然是坐在半空中的一块冰上。下面就是外滩。
二德子吓得差点顿时就要大叫。
这别是做梦吧。这一定是做梦。半空中怎么会有一块冰，而自己怎么会跑到冰面上来了。
他刚要大声喊叫，就听见一个声音淡淡的说道：“二德子。”
“是你！”二德子这才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，正是白天见到的那个中国人，秦牧。
现在埃德沃德已经清楚自己的位置了。
他如今正在汇丰银行的楼顶上。只不过楼顶上站着的是秦牧，而自己是坐在一块长条形的冰上面，冰的一面冻在楼顶，另一面悬空在外。
二德子屁股下面没有实际的支撑，只是薄薄的一层冰面。
“二德子，千万别喊。”秦牧手里握着一把狗腿大砍刀：“你如**叫唤，我一刀戳碎了这块冰。然后，你就没有然后了。”
埃德沃德立刻闭上了嘴。
他和秦牧之间的距离有三四米，而这块冰似乎很薄，别说秦牧用刀敲了，就是一跺脚这块冰就会碎掉。
二德子简直吓得连头发都不敢动了。
他生怕自己稍微动一下就失去平衡，这样不用秦牧破冰，自己就摔下去成肉饼了。
“我说过，礼貌不应该存在于你我这样的人之间。”秦牧看二德子不敢叫了，这才继续说道：“现在看来，我们应该谈谈生死。”
汇丰银行的大班，是上海滩金融界地位最高的人。他是洋人中的洋人。这样的人，谁敢打他的主意。
所以埃德沃德虽然位高权重，但是他的家守护却不严密。真的没人敢碰他。
这给秦牧带来了巨大的方便，他和林柔俩人轻松的就把埃德沃德从家里弄了出来，所费的不过是一点点迷幻剂。
汇丰银行的顶层，非常适合商业交谈，尤其是现在谈判的一方生死完全操纵在另一方手上的时候。
“你要什么？”二德子此时真不敢嘴硬。这块冰看起来比一块大洋厚不了多少，似乎随时都能破碎，而冰面之下，近百米什么都没有，掉下去绝对摔成肉馅。
埃德沃德真不想死在这里。他还有大好未来。
“我只是要拿回我的东西，两吨黄金，马上，立刻，送去周家。”
“好，你拉我过去，我马上办。”
“在这里办就好了。二德子，你不觉得这里比较凉快点吗？”
埃德沃德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，身下就是寒冰，他又冷又怕都打哆嗦了。这时候他真凉快透了。
“我不打电话怎么叫人办？”
“就在这里打。”秦牧说着话，一步一步走上了冰面。
“别过来，别过来，千万别过来，冰会碎的。Ohmygod。”埃德沃德都吓得翻白眼了。
现在这块冰上已经有两个人的重量了。而冰面只有不到一厘米厚。
这么薄的一块冰突出楼顶五六米，上面再放上两个成年人，尤其埃德沃德还是个大胖子。他怎么可能不被吓死。
冰面随时都能破裂！秦牧的每一步，都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。
二德子差点心梗了。
秦牧一步一步走到汇丰银行大班眼前，随手掏出一个电话递了过去——这个电话直接连到二德子的办公室电话上。
“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。”秦牧说完，随手把刀子插在两人之间的冰面上。
二德子差点吓疯了。
如果这一刀再狠点，自己这边可就掉下去了。
他也顾不得去想电话哪里来的，二德子以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抓起电话，开始一通指挥。
汇丰银行大班的地位不是盖的。就算是现在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，可是他要办的事，没有人敢拖延。
别说睡在被窝里，就是躺在火葬场的焚尸炉里，也得爬起来给二德子办事。
秦牧静静的站在半空，耐心的等待。
过了不到半小时，汇丰银行的大门打开，几辆车停在银行门口。
这时候，电话铃响了。
二德子连忙抓起听筒。一听之下，他大惊失色。甚至他都忘了自己身在半空，差点蹦起来。只是脚下一滑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境地，连忙又坐稳了。
“什么？大金砖全不见了？两吨全没了？”
二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金砖怎么会没了？
那不是两块，不是两斤，那是整整两吨啊。
二德子这下凉到了心底。他全身都好像坠入了冰窟窿。
这一定是秦牧干的！除了他，谁能不声不响的偷走两吨金砖。
“是你干的？”二德子恶狠狠的盯着秦牧。
“注意你说话的态度。”秦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只是好心的提醒他：“时间不多了，我看到你屁股底下的冰正在滴水。”
二德子连忙低头一看，透过冰面，他果然看到自己屁股底下的冰正在融化。
这下他的凶狠顿时消失无踪。
二德子对着电话就是一通吼。
地面上，一群汇丰银行的员工立刻忙碌了起来。他们如蚂蚁一样开始向车里搬着金条。
二德子身在半空看不到这些人的表情，实际上这些人都和二德子一样，全身都是冰凉的。
他们被大班半夜三更叫起来搬砖，已经是很不情愿了，可没成想打开金库之后发现今天刚入库的大金砖全没了。
这是两吨金砖啊，怎么可能就没了。谁有这么大胆子，做下这么大案子。
而且不可思议的事，不说金库的一切安保系统都没被破坏，就说贼人如果有这么大本事，为什么不搬空金库呢。还留下那么多金条为什么？
他们连忙对二德子汇报，结果换来大老板一通怒吼。
让他们按自己说的做，别没事放屁。
这些人当然不知道，他们的大老板如今正身在半空，命悬一线。
两吨真正的金条被装满了车，迅速的驶向周公馆。
“二德子，冰裂了。”看到事情顺利办完，秦牧笑嘻嘻的说出了一句让二德子崩溃的话。
艾德沃德听到这句话，不由得低头一看。
只见他身下的这块冰上出现了无数条裂纹。
艾德沃德大叫一声，吓昏了过去。
